“多吃点，多吃点！”
王不求的嘴里已经塞满了肉丸子，本想客气地退却递到自己面前的更多肉丸子的他因为说不出话来只能乖巧地伸出双手笑着将盘子接了过来。
秋晓的奶奶——一个慈祥但是记忆似乎有些减退的老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特别喜欢王不求。从王不求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几乎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
王不求并不觉得自己身上存在着能够打动老人们的优秀品质，毕竟他自己的祖父母对他也总是嫌弃的。
也许这个满头银丝的清瘦的老人只是喜欢家里热闹一些吧！王不求一边努力咽下嘴里的肉丸子一边想着。
“好吃吧！”
老人脸上的笑容与秋晓如出一辙，那若隐若现的滑稽感觉让陌生人也能一下子产生亲切感。
王不求用力地点了点头，大声地回答道。
“非常好吃！”
“不用那么大声，”老人对王不求的音量有些不满意，但还是带着慈祥的笑容解释道，“我的记性不太好，但耳朵没问题。”
王不求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还是坐在他身边的秋晓看出了他此刻的尴尬，给奶奶夹了一些蔬菜，主动地岔开了话题。
“不好意思啊，王不求！”
秋晓趁着她的奶奶低头吃菜的空当凑到王不求耳边小声地说道。
“我奶奶脑子有些……”
她伸出手指在太阳穴旁边绕了两个圈。
“你不要太介意。”
王不求看着面前的一大盘肉丸子，摆了摆手，认真地说道。
“我吃的很好！”
“那就好！”
得到王不求满意的回答之后，秋晓也安心了许多。本来只是凭着一时的任性强拉着王不求回到家里来的，等到真到家了她才想起应该多少顾及一下当事人的心情。
不过好在身为警察的伯父伯母都出门了，家里除了奶奶和堂弟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人。而刚刚才惹了天大的麻烦的堂弟，虽然因为年纪尚小在外面没有受到更多的责罚，但并不代表回到家里就不必付出代价。此刻的他被他的父亲锁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正按照他父亲的命令努力地抄写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抄够五百遍才可以出来吃饭。
奶奶虽说有些糊涂，但也正是好在这随和的糊涂，王不求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刚才进门的时候那么紧张了。
不管怎么说，这已经是王不求两天里第三次帮助自己了，秋晓总是有欠下了这个还是很陌生的男人许多人情的感觉。如果一顿丰盛的晚餐能够稍稍减轻自己心中的负担的话，她觉得还是十分划算的。
“我吃饱了！”
王不求带着一丝饱腹的绝望结束了自己的晚餐。
“再吃一点吧！”
秋晓的奶奶皱着已经容不下更多皱纹的眉头，盯着王不求的眼睛说道。
“你看你这么瘦弱，男人得壮实一些才行。”
王不求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形容自己瘦弱，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他本想开口辩驳几句，但被“黑”无情地给打断了。
“王不求你的确是瘦弱的，这一点无可争辩。”
好吧！就连王不求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也许的确手无缚鸡之力的事实，但是现在可能已经不一样了。
“奶奶，他已经吃了很多了，你就不要再逼他吃了。”
秋晓的解围还是起了效果，银发的老人总算不再劝说王不求继续吃那硕大而结实的肉丸子了。
“好，好，好！”
秋晓的奶奶笑的时候耷拉着的眼皮会遮住她大半的眼球，王不求不知道这个因为自然的原因记忆损坏的老人正在看着哪里，更猜不到她正在想些什么。
“说说吧，”老奶奶端起身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然后看着王不求和秋晓认真地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王不求刚刚吞下的茶水差一点就被喷了出来，他权衡了一下喜剧效果和现实条件还是略显扫兴地把嘴里的水咽了下去。
“你们家还真是热情好客，”王不求本能地向后挪了挪椅子，扭过头看着一脸茫然的秋晓，调侃道，“请我吃饭还要送我一个媳妇？”
慢了一拍终于反应过来了的秋晓，顶着一脸的尴尬和无奈对显然已经糊涂了的奶奶解释着说道。
“奶奶，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再说我还在上学，离结婚还早着呢！”
这一次倒是轮到老人家混乱了。显然从王不求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把他误认为了秋晓的恋人。而记忆混乱的她显然也已经记不清秋晓的年纪，因而觉得她已经可以嫁人了。
老人的视线与秋晓交流了一会儿又落到了王不求的身上，她满面的疑惑和目光里的委屈似乎都在向王不求表达着无声的不满。就好像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自己的家里，又为什么无端端地吃掉了那么多为自己的孙女婿准备的肉丸子似的，让王不求不由得生出了许多愧疚的感觉。
“那就这样吧！”
王不求振作了精神努力地露出笑容，用尽可能开朗的声音大声地说道。
“谢谢您的款待，我吃的很饱！”
“很饱”两个字王不求含糊着带过，生怕刺激得老人家反过来逼迫自己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我先告辞了！”
说着王不求站起身来，扭头看了一眼跟着也站了起来的秋晓，冲着她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到了大衣架旁取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回身又对着坐在饭桌旁边不回头似乎生着闷气的老人家礼貌地鞠了一躬。
“告辞了！”
说完便拎起自己的皮鞋推开了大门打算逃离这个莫名地给自己又增加了许多压力的地方。
“哟！这不是王不求先生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还有熟悉的颓丧，一日不见的“落水狗”突然出现在了王不求的面前。
准确地说是出现在了秋晓伯父家的大门前，堵住了王不求逃离尴尬和压力的道路，再一次把麻烦引到了他这个平凡的人类的身上。
“王不求你果然在这里呀！”
越过“落水狗”的肩膀，一个同样熟悉的生硬而冷峻的面孔出现了了王不求的视线里，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是安心还是担心了。
“怎么？不认识我了？”
看着有些发呆的王不求，“落水狗”推着他又回到了室内。
“我是赵一呀！”
跟在“落水狗”后面走进来的原名“李甲”现在被称呼为“赵一”而实际身份则是“二郎神”的外星人走到王不求身边，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顺道也把许多新的人物设定一道传到了王不求的脑海里。
“赵警官你们认识吗？”
最后走进门里关上了大门的秋晓的伯父摸着黝黑硬朗的方形面孔上的络腮胡子对着显然已经成为了“赵一警官”的“二郎神”问道。
赵一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与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想逃离这里回到酒店睡上一觉的王不求交换了一下眼神，微笑着说道。
“王先生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才，尤其是在调查方面，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敏锐思路。”
“我想，”赵一热络地搂着王不求的肩膀将他带回了室内，彻底断绝了他打算逃走的希望，“他一定可以在我们的案子里提供独到的见解的。”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那就有劳王先生你再帮我一回了。”
中年的警察局长没有什么官威，但常年在第一线摸爬滚打积累下来的强大气势还是让王不求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不的不的！他帮不了你了，他要走了！”
秋晓奶奶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王不求的后背毫不客气地表达着逐客的态度。王不求虽然看不到老人家脸上厌弃的表情，但却从没有像这次一样感激别人对于自己的厌恶——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怎么回事？”
秋晓的伯父一时没搞清楚自己母亲这极不礼貌的行为的原因，在秋晓简单地解释之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警察局长重重地拍了拍王不求的肩膀道歉着说道，“老人家的脑子不太好用了，你别见怪。”
王不求摸了摸被钢铁一样结实的手掌拍得生疼的肩膀，心想着为什么这些比自己高大上那么一点点的人都喜欢拍打别人的肩膀，脸上却带着和善的面孔表达了对于冒犯自己的不在意。
“咱们到书房里聊吧！”
秋晓的伯父冲着秋晓做了个手势，接着便挡在了王不求和老太太之间，直到秋晓找了个由头将她带走，这才半搂半推地带着王不求走进了大门旁边的书房里。
“我去泡茶，你们随意。”
痛快地撂下了这句话的主人一转眼的工夫便消失在了书房的门后，书房里又剩下了昨天才刚刚分开的外星人和人类的四人组合。
“所以你现在不再是李甲医生，”自认无法摆脱麻烦的王不求索性听天由命，懒散地坐进了木质的沙发里，盯着赵一的侧脸问道，“而是赵一警官了，是吗？”
赵一点了点头，视线马就又回到了书房里堆积得七扭八歪的书堆上。
“李甲医生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真地经历过一场死亡似的，平淡得令人生畏。
“是溺水身亡！”
绕着书房徘徊着的“落水狗”特意凑近王不求解释道。
“你今天离开得太早，不然应该能看到那条新闻。”
“落水狗”有些兴奋地回忆着，当他走到王不求身前的时候，突然从怀里抽出了一张今天的早报。
“都上头条了，也算是死的很有价值了。”
“啸天的意思是，”赵一大概觉得由率性过度的啸天来解释并不是一个十分妥当的选择，一边招呼他回到自己身边一边对着王不求说道，“高调地处理掉我之前的身份会显得更加的可信。”
王不求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黑”却不以为然地说出了自己的评论。
“他就是喜欢出风头而已！”
此时房间里的四个生物互相知底，说起话来也没有了平日里的顾虑。即便“黑”没有发出声音，对面的啸天和赵一也都清楚地听到了它那刻意显露出的嘲讽。
“这位小同志倒是看得相当透彻呀！”
赵一倚着深红色的巨大书桌堆了一脸的玩笑表情对着王不求打趣地说道。
忽地脸色一边，相貌似乎些微有了一丝变化但王不求却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变化的赵一又换上了保有一丝基础微笑的严肃神情，看着王不求的眼睛感慨地说道。
“话说回来，你怎么总是能闯进危险的事件里，而且还一次比一次更麻烦呢！”
是呀！为什么呢？
王不求也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但心中又隐约觉得如果知晓了答案自己可能会失去一些面对生活的重要的动力，马上又变得抗拒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王不求模仿着在对面老实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啸天脸上永远也驱散不掉的沮丧的表情，无奈地应付着赵一的问题。
“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次轮到“黑”提问了，它的语气里一如既往地缺乏耐心和柔和的善意。
“调查！”
赵一的回答很简短，比起做医生时的冷静，警官身份的“二郎神”身上玩世不恭的态度似乎被调整得更多了一些。
“这个城市最近几个月发生了一些诡异的事件，可能与昨天那个混合体有那么一丝的关联。”
“所以我换了个更方便调查的身份来协助这里的警察局处理之前发生的神秘事件。”
王不求点了点头，刚想开口随便问问，就被“落水狗”啸天抬起的手腕打断了。
“有人来了！”
“黑”配合啸天动作的提醒很及时，王不求刚刚合上嘴巴，秋晓的伯父就带着端着茶盘的秋晓推开门走了进来。
秋晓展现了十分淑女的姿态，乖巧地把茶水放在每个人的手里。但最后递给王不求的时候还是偷偷地冲着他做了个鬼脸。显然不能参与到这间书房里的讨论还是让她有些失望，但在伯父的催促下秋晓还是乖乖地退出书房关上了房门。
“去看了一眼我儿子。”
秋晓的伯父身材不算高大但肌肉却异常的发达，坐进书桌后面的椅子里时压得身下的厚木椅子都扛不住发出了别扭的声音。
“他还特别让我替他感谢你呢，王先生！”
警察局长换了个姿势塞下了他因为案头工作积累下的大肚子，笑着对王不求说道。
“对了，”他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声如洪钟，“还没自我介绍。”
“我姓秋，名字是罘，上四下不。”
因为名字的确有些生僻，秋罘耐心而习惯地解释道。
“你们之前就相熟吧！”
秋罘的视线在王不求和赵一之间来回摆动了几次，在得到了这两个人点头确认之后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正好！也省得我多费口舌了。”
秋罘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再抬起头的一瞬间就抹掉了脸上宽厚的笑容，只保留了认真的严肃表情，直截了当地打开了话题。
“王不求先生你不是我们的人，本不需要参与到这些事情里来。”
这话说的没错，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也知道通常这么诚恳的话语后面一定会跟着一个‘但是’。
果不其然，马上就灵验了。
“但是，”秋罘的眼睛盯着一无所感的赵一，语气坚定地对王不求说道，“既然赵警官都说你的身上具有常人没有的值得他信赖的能力，那我就不得不勉强您留在这里帮助我们一下了。”
“往好听了说，你这是在尽一个良好市民的义务;往不好听了说，你其实并没有选择。”
“这算是威胁吗，王不求？”
“黑”似乎是第一次面对人类直接给予王不求威胁的情况，一时有些好奇得忘记了场合。
王不求没有回答“黑”的问题，无论是不是“威胁”，此刻的他更在意如何能够脱身。
“帮助警方办案的话，我倒是义不容辞。”
“但是，”王不求刻意地拉长了‘但是’这两个字的读音，稍稍地讽刺了一下刚才秋罘话里的转折，“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小业务员，最多也就做些商业调查之类的事情。”
“说实话，我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
“不！你太谦虚了，王先生！”
这一次轮到换了身份的“二郎神”出马了。
“我们上一次的合作就很成功嘛！”
不知道是不是人物设定的缘故，赵一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不那么容易让人察觉也不是那么讨厌的官腔。
“我想这一次你的见解也一定会对案情的进展有所助益的。”
赵一根本就不想让他离开，王不求心想。王不求的存在也许能让浑水更浑，而这才是他这个普通人类能够奉献给“神明”大人的真正价值吧。
“那好吧！”
既然没法躲开，那就只能小心应对了。
“我会尽力的。”
“多谢你了，王先生。”
秋罘用力地拍了一下桌面表达了对王不求的感谢，但随即又换上了严肃且暗藏威压的态度叮嘱道。
“但我还得提醒你，接下来我们的对话都是严格保密的，你不可以泄露给任何一个人。”
“任何人都不可以！”
王不求无力地点了点头，实在懒得去思考自己能够泄露给谁，转而开始纠结起一定会获得对话内容的“黑”算不算是一个“人”了。
“三个月前，在这座城市里突然出现了一伙儿自称‘神谕超能团’的义务警察。”
看起来秋罘对于这伙人是极度的厌恶，以至于提到这个略有些古怪并且十分中二的名字时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他们自作主张地打击犯罪，单是最近的这一个月已经出现了二十五个留有他们的标志的现场了。”
“现场的受害者经过我们的调查审讯无一例外在遭受袭击之前都正准备实施犯罪行为。盗窃、抢劫还有非礼，不一而足，但没有一个人是误伤。”
“这不是好事吗？”
王不求试着说出一些浅薄的话来，希望借此摆脱强加于他的责任。
他虽然能够理解警方的威信被损害之后的愤怒，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秋罡和赵一会对这种事情表现出如此严肃的重视。
秋罘摇了摇头，并没有被王不求的问题惹怒。
“义务警察会对公权力造成破坏，进一步影响社会公平。但是……”
保持着黑熊一般威慑力的警察局长盯着王不求看过去的视线里闪过了一丝狐狸般狡黠的目光。
“这些想来王先生你肯定是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
秋罘无视王不求试图装傻的打算，继续说了下去。
“我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这群人的行为到目前为止还算理智，本来也不值得我去烦恼。”
“但现在我怀疑这些事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这个团伙背后可能也掩藏着更为惊人的秘密。”
赵一和神游在外的啸天没有对秋罘的话表现出丝毫的意外，显然他之前就已经获得了这部分信息。
而作为这间书房里唯一一个没有掌握信息的人，王不求的反应似乎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做出一个自以为配合的好奇表情看向秋罘。
秋罘满意地点了点头，错误地将王不求的反应理解成了醒悟的神情。
“看来王先生你又知道了。没错！就是这个原因。”
王不求一脸懵相，看了看秋罘又看了看对面的赵一，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对“黑”小心地问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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